第八章 叱云
牛车慢慢悠悠地在乡野小路上行进，发出规律的“咯吱”声。
伏清昭坐在盛满珠玉的箱子上，随着牛车的前进微晃身子。
她抬眼，前面蜿蜒的车队一眼望不到头，每辆车上都堆满了箱子，箱子里满满当当都是金银珠宝、古玩玉器、绫罗绸缎……
伏清昭将目光收回，看着坐在车辕上驾车的玉珂道：“玉珂，咱们这样岂非太过招摇？”
玉珂回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：“本来是的，但这不是有姑娘在嘛！”
伏清昭一时无言，竟被诡异地说服了，她又细细打量眼前这魁梧汉子：“玉珂，你这么会说话，该不会是凭着口才当上副将的吧？”
玉珂惊喜地答道：“姑娘真是慧眼！不是我自夸，我虽实力不济，但这察言观色，溜须拍马的本事那可是一绝！”
伏清昭失笑：“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。那你再与我说说，这附近除玄冥外，还有哪些魔君？”
玉珂摸着自己浓密的胡须作深思状：“百越泽地处偏远，附近的魔君嘛，说是附近也都很远了……对了，近来有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叱云魔君，势头很猛，已连杀三位魔君，听说他似乎往西南这一带来了。姑娘，我看咱还是避避锋芒，从长计议吧。”
“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吗？”
“没有，还没人见过他的长相，只听说他带着面具，常用着一把龙雀刀。姑娘，这不知底细，咱还是慎重考虑一下吧。”
伏清昭点头：“好，解决完玄冥后，咱们就去会会这位叱云魔君。”
说完就闭目静心，不再言语。
玉珂看她心意已决，也不多言了，仍转过身有一搭没一搭地赶牛。
牛车队伍从晨曦微露晃晃悠悠到了暮色四合。
前方浓重瘴气掩映下显出飞檐翘角，玄冥魔宫终于可见一斑。
“姑娘，委屈一下。”玉珂拿出一段麻绳将伏清昭双手缚住。
他边绑着边低声嘱咐：“姑娘，等会见了玄冥魔君，你脸色冷一些，反正你表现得越发不屑、厌恶，他就越兴奋……”
玉珂一抬头，看见伏清昭正一言难尽地盯着他。
他忍不住辩驳：“姑娘别这么看着我，这，玄冥魔君他就好这一口儿啊，他就是下贱！”
“行了，知道了。”伏清昭收敛神色，前方路口出现一个黑衣魔修。
玉珂急忙迎上去，勾上这魔修的肩膀：“哟，这不是大山哥嘛！我和你说……”
他压低了声音和大山窃窃私语，说着说着又指了指一车队的财物和伏清昭，最后还与大山互相拍了拍胸口，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。
“行，放心吧，我去给你通禀。”大山仍沿原路返回去。
玉珂颠颠儿地跑回伏清昭旁边，轻声道：“姑娘，都已打点好了，一会大山就领着咱们去见玄冥魔君。”
伏清昭颔首，突然想到什么又问：“这个大山，也是玄冥的副将？”
玉珂警觉地盯着路口，鬼鬼祟祟地回答：“姑娘聪慧！玄冥魔君共三十八位副将，这大山正是其中一个。”
伏清昭看他这样，本想说前方暂时还没来人，可见他乐在其中的模样，还是没说出口。
过了片刻，大山身后带着几个魔修又回来了，他走到玉珂面前，指着身后魔修：“这些财宝先交由他们，你带着这个美人儿跟我去见大王。”
“哎，行，多谢大山哥！走吧。”玉珂急忙点头，拉着伏清昭跟上大山。
殿中昏暗，垂满了红绡，地上还粘着暗褐色的血迹，红绡随风飘动，风中夹杂着阵阵血腥味，显得更加阴森诡异。
大山对着宫殿正中的红帐处恭敬地弯腰：“大王，人带来了。”
玉珂“扑通”一声跪下：“大王，我们血煞魔君没了啊！连着二十六位副将全被杀得干干净净！我走投无路啊，想着您和血煞魔君有那个同、同袍之谊，特意带着断头山的家当来投奔您了啊！还有这个美人儿，您看，长得多俊俏，她刚死了丈夫，铁了心要守寡，那叫一个忠贞不二，那叫一个倔强！我一看，哎呦，这不正合您的口味嘛，特意带来献给您，您快来看看吧！”
倔强小寡妇伏清昭傲骨铮铮地立于殿中，不屑地睨着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红帐。
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红帐中伸出，握住削薄的红绸，一把扯了下来，轻软的一片红萎靡地落于地上。
一个修峻挺拔的男子走了出来，身着赭红色暗纹锦服，脸上覆着半张银面具，半散着发，几缕碎发拂过泛着冷光的面具，露出的侧脸、下颌及颈间溅上星星点点的血迹，他手中拎着一把噬血的刀，黏稠的猩红正顺着刀锋滴落，血液滴在地上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殿中回荡着放大。
男子脚下微动，踢出一具尸体，庞大的身躯从台阶上滚下，双目惊恐地圆睁，脖子上还哧哧冒着血。
大山抖如糠筛一下软倒在地上，冲着地上的尸体悲切地喊了一声：“大王！”
而后则是极端的静，死一般的静，凝滞的宫殿中只剩血珠顺着刀锋滴落的声音。
“哈，哈哈哈，看您如此一表人才，您，您就是叱云魔君吧！”玉珂抖着声音磕磕绊绊地开口：“魔君，我们血煞魔君没了啊！连着二十六位副将全被杀得干干净净！我走投无路啊，想着您这般所向披靡，特意带着断头山的家当来投奔您了啊！还有这个俊俏的美人儿，特意带来献给您，求您给条活路吧！”
叱云魔君看了他一眼，左手随意地拭去脸上血迹：“嗯，下去吧。”
低缓微哑，似金石相振之声。
玉珂连滚带爬，退了出去，连看一眼伏清昭都没顾得上。
叱云魔君刀尖在尸体上一挑，割下一块干净的衣襟，慢条斯理地擦着刀上血迹。
浸透了血的衣襟“啪”地一声落地，他抬眼凝视大山。
大山瑟瑟发抖，深深叩头：“魔君，我们玄冥魔君也没了啊！您这般所向披靡，百越泽也投靠您了！求您给条活路吧！”
叱云魔君收了刀，不再看他：“好，你也下去吧。”
大山也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，同样没顾上殿中站着的伏清昭。
伏清昭未动。
因为红绡落地的那一刻，她就认出来了。
这个邪魅狂狷的叱云魔君是……
“师兄。”伏清昭低声开口。
良久，似有一声叹息，叱云魔君终于回道：“师妹。”
他走近，解开伏清昭手上的麻绳，又仔细地打量她的装扮，语带笑意：“这孝，是给我戴的？”
评论